AG: 我一个月前曾经跟Carpenter 谈过话,他说他想看你的谱因
为他想比较一下。我介绍他认识Faber 音乐出版社而他最后
拿到了一份你的谱。此外,您能再说说指挥家、音乐评论者
等人对您的作品的反应吗?
DC: 英国和美国的音乐出版媒体对我非常好。非常的好。他们都
说这部作品无疑是马勒的作品而且会造成相当大的冲击。这
部作品本身就是个冲击,因为他是马勒最后的作品。
指挥家则抱持怀疑的态度。克伦贝勒对我相当粗鲁-说来真
是话长。回到1960年那个有空白的广播版本刚完成的时候,
我收到一位德国音乐记者的来信,他对这个版本相当着迷因
为他对马勒第十号交响曲相当狂热,他想知道所有有关这个
演出的事情。他不但写信给我也写信给科隆的广播电台,问
说难道在德国不该也播出这份录音吗?他收到一封口气非常
恶劣的回信,科隆广播电台官方的回信,说他们由克伦贝勒
博士和罗林‧马捷尔那边确认,库克先生并不是真心写出了
马勒的原意。所以我想,喔我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克伦贝
勒和马捷尔不久以后到英国来而我见到了马捷尔。他跟我说
他从未看过我的总谱也从未发表过什么意见。而他边看总谱
的副本边听过演出录音之后他说这真是令人惊奇。他没看过
也没听过曲子,不过,实际上他的理解能力相当好。
嗯,然后是克伦贝勒。 Berthold Goldschmidt 是他的老朋
友了,他们在老柏林那段时光跟克莱巴和福特万格勒一起工
作,每次克伦贝勒来伦敦时Goldschmidt 都会去听他的演奏
会。他说,我要带你去听场排练,大地之歌的排练。我们坐
着听克伦贝勒的排练,当中间休息的时候,Goldschmidt 带
我往音乐厅前方走。我非常、非常紧张,踌躇不前。然后
Goldschmidt 说这位是我的朋友Deryck Cooke,克伦贝勒博
士。我把我的手伸出去准备握手,但突然地,克伦贝勒看看
我,看看我的手,完全无视。而且说: Ich ken ihn nicht.
我不认识您!所以我想,喔,天啊,都出了些什么事?克伦
贝勒的晚年变得怪里怪气的,他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大概
只有上帝知道,而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疯人,所以我想我最
好不要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那不过是「大克伦贝勒主义」
作祟罢了。晨间排练结束后,Goldschmidt 找到了克伦贝勒
所在的餐桌,敲着桌子,然后我被叫过去了。克伦贝勒相当
凶,真的很凶。他说:您也是位作曲家吗?我说我曾写过一
些音乐。他说:那么你的音乐素材在哪里?你在马勒第十号
里面都放进了什么材料?然后克伦贝勒的女儿靠过来,说,
爸爸,第十号手稿的摹本已经出版了。「我不知道什么摹本
!我只知道慢板乐章!」然后我们问说「您愿意听听演出的
录音带吗?」他不愿意,他不愿意了解录音带的事。那实在
是个不愉快的经验。
还有库贝利克,他觉得这不该算在马勒的交响曲里头,他是
那样说的。我说,我不是打算增加一首马勒的交响曲,而是
增加一个马勒第十号交响曲可供演奏的版本,以他死前所完
成的程度那样。
不过我想这些老指挥们都很多疑,是因为他们活在马勒的世
界太久了。这个他们从没听过的英国小伙子是谁?他是打哪
儿知道第十号交响曲的事情的?这一切都十分容易了解。马
勒夫人则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从没听过BBC 的带子,
不过她允许我们做这事,后来又以口头和文字声明说她误解
了我们在做的事情,她认为那是场有些幻想的谈话。这最后
变成一个很长、非常长的-
AG: 她收回了她的同意吗?
DC: 而且布鲁诺华尔特写信给她,这封信几年后才公开在华尔特
的书信集里。事实上我不知道这封信被公开了,但是出版商
,Fisher出版社打电话给我然后问说能否要点我的个人生平
,然后我问:为什么?然后我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
们要出版华尔特的信件。他们说,是的,没错,正是如此。
然后我说里面有封信是有关我的版本的第十号交响曲,他们
问:「你怎么知道?」我说:「喔,非得是这样不可。除了
有着这样的信,你们不会想知道有关我的什么事情的。」事
情的发展还不错。华尔特也没有听过磁带,但他从其它人那
里说他听说有个人完成了第十号交响曲,然后他说,就他瞭
解这样的想法,是相当高的理想,而且里面没有任何商业成
分在里面,这纯粹是为了高尚的动机。但其实是不能发生这
种事的,因为人们不该这样对待第十号交响曲。
劳烦您想想,大部分这些说不能对第十号交响曲作这种事情
的老指挥家们从未坐下来抄录第十号交响曲一遍。我可以瞭
解他们的想法,因为当你看着手稿时会想,呃,这不是音乐
,音乐没全在里面嘛,看看,你没办法判读这个音是Do还是
Re还是什么的,你得在这作品上干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的活
儿,才能知道这个音符是写什么。
AG: 您能说说雷奥纳德伯恩斯坦和奥曼地两人的差别吗?我是说,
伯恩斯坦在您与他接触时,拒绝了您,顾左右而言他,而奥曼
第站出来并且录了音。为什么一个人有这样的反应,而另外一
个人有那样的反应呢?
DC: 喔,我并不是十分确定,可是伯恩斯坦-我在纽约时遇过伯恩
斯坦,而他非常、非常高兴见到我。他说,「Deryck Cooke,
我想我们见面得正是时候。我是你的大乐迷。」我听了几乎跌
到地板上。「我说迷的是你的文章,你的文章,不是第十号!
」我说:「我很惊讶你不喜欢它。」他说:「不是针对你做的
事情,我是觉得那大概不会是首好的交响曲。」然后我说:「
大部分我所认识的忠实的马勒迷都觉得这是首不得了的交响曲
。」他说:「不,我觉得那不是一首好的作品。」我读过他的
书,你知道他在哈佛的演讲,关于音乐的意义,他谈过马勒第
九号的终乐章,他也提到第十号,他说第十号里面马勒轻浮地
使用了荀伯格风格。我说,第十号里面的荀伯格不会比第九号
多。事实上,第九号交响曲里面有许多乐段是更具荀伯格风味
的。也许他觉得他应该自己来完成第十号交响曲的。这样说或
许有点刻薄,毕竟他还是位忠实的马勒迷。他是作曲家,他的
配器法也很杰出。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花在这部作品上的话,
他是可以补完第十号交响曲的。也许他觉得他-
AG: 或许是种酸葡萄心理?
DC: 不尽然全是酸葡萄,我不会这么说。这比较像是,既然我可以
写得更好,我干嘛要去指挥别人的版本?
AG: 可是他没写出来呀!
DC: 也许事情不是这样。也许他觉得第十号不是首好作品。但是有
趣的是,我的版本,人们说是我Deryck Cooke的版本,实际上
是当时马勒第十号交响曲能够聆听的版本。所有的旋律都是马
勒的,没有任何一条旋律是我的。有几次我加了对旋律,这是
根据马勒的动机来的。我所做的事说实话是微不足道。所以,
我的第十号交响曲就像是马勒所写的那样,马勒写得非常了不
起。真实的马勒就在其中,而相比之下我的补笔其实是微不足
道的。
AG: 我想这全是道德上的,或者法律上的问题,道德或法律上的问
题对大众来说并非完全不重要,因为你把它叫做演奏版。
DC: 要进行观念上的沟通是很难的事。既然总谱已经出版,总谱的
封面上还印着:由Deryck Cooke 所准备、马勒草稿的演奏版
,我希望这个观念能传达出去:当留声机杂志的 Allen Blythe
访问库贝利克时,他说:我想我不认为--呃,这个举动很有
趣,非常有趣,而且值得纪念,但我不认为需要加上一首马勒
交响曲成为十一首交响曲。呃,你不能给马勒加上一首交响曲
因为马勒从没完成第十号交响曲。看看本来可以完成的细节。
我完全承认这个马勒第十号的版本太过和谐了。这里面有很多
和谐的段落,若由马勒来写的话是会写成冲突式的。不过我们
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我写不出马勒式的对位风格,也没有人
写得出马勒式的对位风格。这是一项创造。
AG: 我们有两个录音,Wyn Morris的跟奥曼第的,除此之外您没有
支持者了。有没有任何迹象其它人会录音-我是说既然您的第
十号交响曲已经演出了。
DC: 我希望海汀克可以录音,可是他没说他会录。我曾跟他接触过
但没有谈过这件事。我还算了解他,我会跟他见面,看看他的
意愿如何。他多少是个清教徒,你知道的。我满了解人性,他
们会说,这不是马勒会写出来的音乐,所以我不想听到任何有
关第十号交响曲的事情。人们并不想听一首不是由作曲家完成
的音乐,但是马勒第十号交响曲的情况特殊,所以海汀克会不
会改变他的主意,我并不知道。当然马替侬改变想法了,我之
后会拿到一份他在荷兰音乐节演出的磁带或磁盘。这是场非常
棒的演出,非常美妙。他们一定是排练了好几周。
AG: 我也听过另外一场Joseph Krips在旧金山的演出。大家好像叫
他「慈祥老爷爷」。
DC: 是阿,我听过那场的录音,一卷海盗版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