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的回忆（19）——柴可夫斯基《黑桃皇后》 [复制链接]

这序曲还有一种吐故纳新、不断地新沙旧土交相叠加的效果——象征着时间的滚滚洪流抑或历史车轮的不断向前挺进，任谁也不能阻挡。瓦格纳的音乐总有一种三 言两语就把事说清楚的那种效果或马上把你带入某种意境。尼采曾讥讽瓦格纳说“他的乐思从不超过五小节”——我倒不禁要反问尼采一句，不到五小节已经把事说清楚了，要那么多小节干嘛？

回想我第一次看这戏是在帝都的保利剧院（那会国家大剧院 还没落成），这序曲自不待言，还有那朝圣者之歌，也是乐音一起就把听者带至庄严肃穆且路途遥远的那种 境界，从此这一旋律便常绕心头挥之不去，也引发了对这戏的持续关注

2018年巴伦勃依姆棒下的柏林国家歌剧院版场面极其火爆，很好地诠释了原剧的旨趣；这两年的拜罗伊特版是一个市井版的《唐豪瑟》，这版中把维纳斯弄成了一个流动马戏班的女老板，她的跟班是一个侏儒；唐豪瑟回到家乡后迎接他的是小时候一起玩儿的小伙伴，像极了街头的小混混。我曾经 以为，要把瓦格纳的戏剧搞砸其实很EASY，那就是把他戏剧中的崇高感抽掉——看了这版后，觉得也不一定，这版让我们从其他方面领略这戏的内涵，从这版连演两年的情况看，应该还是挺受欢迎的。这一版我还准备回头再认真欣赏一下

歌剧中的超自然力量
上面我们提到的四部歌剧中有三部都有鬼神等的介入，只《叶甫根尼-奥涅金》全部都是人间场景。其实歌剧自从其诞生之日起，就与鬼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巴洛克歌剧中的主要人物经常是大神级的人物，到了浪漫派大歌剧中更少不了鬼神的介入以推进剧情或增强戏剧效果。本来么，歌剧就是通过讲故事以及音乐的力量来理解 我们人类的存在境况以及在一个我们或为之恐惧或为之向往的无尽世界的再造或重新理解。神话中的神或鬼、巫师或女巫、一切超自然的怪物以及那些在夜间才活跃起来的恐怖 元素，成了构成歌剧布景及剧情效果的必要因素——再加上音乐的炫染及声音效果，这一切无不令观者如临其境，从而进入我们个人或集体的无意识或一些潜在的不为人知的渴望或向往或恐惧等等情感

从某种意义上说， 歌剧本身也是超自然的——它将人物的命运或其内在心理 以一种极端的形式以剧情、布景、歌唱 、音乐以及演员的表演等一切必要的手段投射到呈现在观众眼前的那个舞台 上，并激活观者的各样情感的体验和回忆，从而达到一种喧泄或释放的效果。从这个意义上，歌剧是一种综合性极强的艺术形式，它不单单是歌唱——当然 ，歌唱是其中最重要的成份。歌唱这个词的拉丁文原意就是下咒或施魔法的意思。我们想想普赛尔名剧《狄多与埃涅阿斯》中的情节，女巫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戏份，没有女巫，剧情甚至无法推进。

（5）唐-乔万尼
莫扎特的这出戏把超自然力量用到了极致，“作恶多端”的唐-乔万尼在人世间几乎无敌，被他**的唐娜、被他不断戏甩的艾尔维亚、以及在婚礼上被他调戏的那位新娘子的新婚丈夫和唐娜的未婚夫都拿他毫无办法。最后，被他杀害的唐娜的父亲变身石像才致他于死地——这与其说是他被打败了，还不如说是人们善良愿望的一种理想上的实现——歌剧本身的意思似乎在说，这个人就在作恶，但我们拿他就是没办法

斯卡拉歌剧院2015年制作的开场和结尾都甚有冲撞力，开场是唐乔万尼从观众席走上舞台，在序曲声中猛地一下把大红幕布突然扯开；而终场更有寓意，唐乔万尼倒下后，他从舞台的后方又升起来，而前边的那几位正面人物却被他用按钮给按了下去，而他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同时悠闲地点着了一棵烟——舞台形象是：他从舞台 后方渐渐重又升起 ，而前边的这几个人却反向慢慢沉沦——虽然他们的口里唱着胜利的歌。今年的萨尔茨堡音乐节，《唐-乔万尼》又是重中之重，而执棒的是极其火爆的指挥新秀卡伦蒂斯——听听他那序曲，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不能亲临现场，真是万分遗憾！

《唐-乔万尼》是歌剧史上划** 的一部巨作——不仅仅因为它的作曲者是莫扎特，也不仅因为它是歌剧史上作曲与脚本的黄金搭裆“达蓬特三部曲”的典范之作，更因为这一部戏所讲述的故事。正如《费加罗的婚礼》一样，这部戏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政治与文化意义——这是史上即使不是第一部、也是相当超前的完全以反面人物为主人公的一部歌剧；当然，不论是作曲家还是脚本作者通篇都表现出对唐大官人的愤慨和鞭挞，但是剧情却是唐大官人从胜利走向胜利——凡是他想办的，他没有办不成的。我们在反复聆賞这一巨作后，会惊叹于莫扎特在那样的** 怎会写出这样一部戏？是什么样的直觉让他赋予这样一部戏以如此大的撼人力量？莫扎特不像瓦格纳，从不玩弄抽象的理论和理念，但他天才的直觉能力确实感悟到了一些东西——这部戏，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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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罗恩格林
利用十一期间的假期，又看了一遍瓦大腕的这部戏——这回看的是2016年德累斯顿歌剧院的制作，指挥是蒂勒曼，男主是罗恩格林专业户BECZALA，女主是安娜-奈瑞布科。这个制作被德国报纸《世界报》评价为史上最强《罗恩格林》；乐队以洪荒之力将瓦格纳的音乐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泄到一排排的座椅上——尤其是当国王出现 的时候，配以几十人的合唱队，颇有令人掩耳之震憾

看完这部戏的感想是——千万不要把女人的誓言当回事。前脚刚信誓旦旦地保证说 坚决不问男主的来历，隔天在洞房里就吵翻了天——要是不告诉她，她就活不了了！罗恩格林是帕西法尔的后人，他的这位老爸靠的是一股傻劲（其另外 一种表述就是纯洁）才当上那些骑士的头儿——这位小罗要防卫那圣杯也必须谨守纯洁。小罗因有艾尔莎的保证才“英雄救美”，想着能在人间过上一年的快活 日子——不料新婚第一天都没过得去，便被迫说出来历重回圣殿。这就又重回他爹的老路了——想要享受人间情爱，门都没有！但我有一点纳罕的是，老帕西法尔以纯洁自守被 封为王，那他这些包括小罗在内的子孙后代是怎么来的呢？

小罗给出的回答是蛮有说服力的，（1）不问我的来源是你发过誓的  （2）我就这样看着你，觉得你美丽无比，纯洁可爱，这就够了——我根本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是很好么？我们相拥相爱，又何须其他？
小罗这是以直男的思路暗忖艾尔莎，作为女性的艾尔莎可不这么想——她下面给出的她一定要问的理由很有些“坐地泡”的感觉，那气势大有你不告诉我我就摸 电门那种感脚——小罗不食人间烟火多年，他已经 不太了解人性、尤其是女性的特点了——她需要 女人、但他太不了解女人了。还是莫扎特的《女人心》了解女性，莫扎特会说——这太稀松平常了，不足挂齿。

瓦格纳歌剧大部分都是对白描写——毫无疑问，他是这方面的圣手——枯燥的对话在他的人物唱来栩栩如生、语重心长，总之 是很有意味。小罗在与艾尔莎的对白中还表达 了一种意思，就是当初我出手救你时，只凭你的眼神就感觉你没罪——这言外之意就是，我仅凭你的眼睛就那么 信任你，那你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非要知道我的来源呢？那时我就那样信任了你，你现在就不能以同样的方式信任我吗？——我们在剧中看到了，这一切都是无用！但小罗对艾尔莎的爱恋之情跃然纸上，他是真喜欢艾尔莎——但人性的弱点使这样的爱恋不可能持续，他只能回骑士 堡继续过他苦行僧的日子。我们看到，他临走时也是依依不舍，那些告别的话语让人眼眶发潮、眼睑发酸。这也许是瓦大腕以另外的方式告诉我们，纯和爱不能两全。这是他一生都在探讨的重大课题

好久没来了，见到标兄还是一如继往的在这儿介绍音乐，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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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语，写着玩而已

（7）鲍里斯-戈杜诺夫
指挥大师阿巴多指挥的歌剧不多，他好像尤其不喜意大利歌剧——对普契尼的评价尤低；但他对穆索尔斯基的这出戏却是赞赏有加。这戏确乎是一部杰作，这在我们一看以后即可明白此理。看完这戏以后我们知道，世界上又写词又写曲的高人不只瓦大腕一个，穆老师也是这么做的。这戏向我们展示的东西很多，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如果以后还有兴趣再慢慢说。

这戏有不同的版本，主要是剧情的安排不太一样——我喜欢 如下 的版本：大幕拉开，一个老修士 在写编年史，记述了鲍里斯的篡位事件——这很让我们想起我天朝太史公的《史记》，老修士并且告诉他的徒弟：他已风烛残年，希望他的徒弟能把这个编年 史留传下去（我们在后面的故事里知道，他的这个徒弟没有从事文字工作，而是直接 诉诸“武器的批判”，率领人民起义反抗鲍里斯）。这个开头意味深长，极具历史性和时间性，同时音乐极其舒缓优美——为我们引出下面俄罗斯历史上一段陈年旧事。那紧接着的是巨大的群众场面

这部戏在某种程度上是一部心理 戏——这有两个层面的意义，一是鲍里斯本人的，这戏的深刻处就在于写出了鲍里斯作为一个篡位者复杂的心理状态——是的，他杀人了，他篡位了，但他过得并不舒服，他始终 生活在纠结和躁狂的状态——权力巅峰带给他的不是幸福、而是深重的痛苦 ，最后，他死于精神错乱；二是群体层面的，这戏经常出现 壮阔的群众场面——我们在戏中看到，群体经常是迷茫的，他们呼唤一个英明的沙皇，却迎来一个篡位者；他们希冀、迷狂、渴望奇迹的出现—— 这戏在个体和群体两个层面写出了弗洛伊德的无意识

帕西法尔
瓦格纳自己说他这部戏是他“全部艺术的金字塔塔尖”，但在我们一般音乐爱好者来说，这部戏却是相当枯燥的——我第一次听感觉是在用歌剧作论文——有人极盛赞这部戏的音乐；至于剧情，则不论是在专业圈还是一般受众圈，都是褒贬各半。但不管怎么说，这戏值得一看再看

观看 《帕西法尔》这样的歌剧，对人的耐性是极大 的挑战——很难说这戏有什么剧情，唱段也完全不是悦耳的一类；我第一次看用了好几个晚上，中间还有两次打瞌睡；这几天第二次看，中间也还是要离开几回，完全坐在那儿从头看到尾，几乎没有可能性。这个剧的现场我会去吗？——估计不会，估计完全坚持不下来

这或许是一部象征性戏剧，它所探讨的也许是人生 的重大问题——那个骑士 头安福塔斯，只因没有经得起诱惑，但受了永恒的折磨，终生带伤，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看他在戏里那痛苦不堪的样子也真是让人感同身受；那个剧中的女主角昆德丽，只因基督上绞架时嘲笑了一回，便也受了永恒的诅咒，只能在大地上不停地奔忙，要不就是一睡不起。那个魔头克林索尔，因为自阉便有了无穷的力量；而这戏的主人公帕西法尔，因为抵挡住了欲望的诱惑，便有了收服魔头的法力，并修成正果升任国王——这一切都在讲的是什么？